麗麗雪恍然：“還是感謝嗎？”

“是……想給你。”泊澈說。

感謝？

他好像沒想那麽多，只是單純地想要把這顆形狀圓潤顏色艷麗的紅番茄給她。

只是想給而已。

“謝謝你。”麗麗雪把紅番茄拿起來，手心沈甸甸的，她用力吸了一口氣，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。

泊澈連忙說：“你會喜歡嗎？”

“會，”麗麗雪很快回答，“我很喜歡吃這種甜味的番茄。”

“那麽作為回禮，泊澈，我應該也要教你識字了。”

“但你還有作業，”泊澈說，又補充，“而且我不急。”

他現在還不用看書呢，丹丹老師說他最要緊的是把手上一些基本功練好，等以後種稍微覆雜和嬌貴的植物他才需要

麗麗雪把有關作業的課本和草稿紙放到一邊，笑說：“沒關系，我還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可以寫，在7點前送到老師的辦公室就行。”

“那我可以幫你送，我跑得很快的。”說到這個，泊澈還流露出幾分得意。

“好~那麽這件事就拜托了。”

午休只有2個小時，刨去在食堂的吃飯時間，只剩下一個多小時了。

還是練習筆畫，然後在此基礎上再學習一些簡單和常見的字詞。

下午的6點30分，泊澈準時到達藏書館，麗麗雪把作業本交給他，說他們老師的辦公室在辦公樓5樓，從樓梯上去往左邊走第三間就是。

辦公室的木門虛掩著，泊澈敲了敲門，沒有人回應。

他想或許老師們都去吃飯了。

可是作業怎麽辦？

沒等他想太多，身後突然傳來嚴肅的質問：“你鬼鬼祟祟地想幹什麽？”

聲音有些耳熟，但泊澈沒能第一時間反應出來，直到他扭頭回去才看見凱恩一張臭臭的臉。

泊澈嚇得渾身一激靈，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好幾步才說話：“我……我來送作業本。”

凱恩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一樣，泊澈想起被他胖揍的那幾回，後怕像一條毒蛇纏住他的身體，四肢不由自主地僵硬，但手指被他控制著，他得保護好麗麗雪的作業本，不能揉壞一個角。

“作業本？”凱恩輕蔑地哼了下，“你是這邊教學樓的學生嗎？”

是咄咄逼人的質問。

“我是幫……”泊澈咬牙垂下頭，臉頰有了點微燙，“麗……麗麗雪送她的作業，她說今天要交……”

嘴巴裏吐出的三個字足夠泊澈散熱一晚上，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把她的名字念出來。

“麗麗雪？”

凱恩的語氣裏有很明顯的不信任，他目光立即落在他手裏的作業本上，後面的確有史學部的字樣。

但他臉色卻快速崩塌，隨後質疑：“麗麗這個名字是你該叫的嗎？”

“她就叫這個名字。”泊澈不假思索說。

“是，她是這個名字，”凱恩嚴厲了很多，“所以你應該叫麗麗雪學姐，而不是麗麗雪。”

泊澈不樂，倔強地反駁：“就是麗麗雪，大家都這麽叫……！”

“麗麗雪學姐！”凱恩皺眉呵斥。

“麗麗雪……”

“麗麗雪學姐！！”

“麗麗雪！”

“你固執什麽？想挨揍嗎？”凱恩火爆脾氣上來，揮起拳頭作勢就想給泊澈好幾下。

泊澈舉起作業本，把腦袋遮得嚴嚴實實。

想到這是麗麗雪的本子，凱恩勉為其難地收下手。

他冷眼掃了掃泊澈，隨後用手猛地推開門說：“趕緊進去，把作業本放好！”

泊澈心驚膽戰地打量著空蕩的辦公室，內外夾擊的冷漠讓他不知所措，他甚至忘了麗麗雪說的那個老師的座位。

在哪呢？

他努力地回想，但腦海盡頭是一片空白。

凱恩雙手環胸，上上下下瞧了他很久。

“快點……”凱恩催促道。

“……”

泊澈朝裏面探了探，各辦公位都有老師的銘牌，但他不認得，一個字也不認得。

他抿著唇，眼睛在整個房間四處徘徊。

時間可以有快有慢，而現在它是慢的，慢得仿佛十分之一秒都可以讓人吃個午飯。

凱恩似乎看出了什麽，他朝泊澈的背影翻了個白眼，不耐煩地說：“那個！”

那只衣袖半卷到肘部下面的手出現在泊澈的視覺範圍，他指著一張貼墻壁的辦公桌，指尖好像還有一絲絲鄙夷。

呆木木的樣子讓凱恩很心煩，於是他厲聲喝道：“快去啊，楞著幹什麽？還是說你根本不是來交作業的？”

泊澈極快地擺擺手，表明他沒有這個意思，不敢再與凱恩那雙要啃人的眼睛對峙，他立馬手腳並用地溜進辦公室。

那張辦公桌上堆了一摞作業本，雖然內心因為凱恩的出現還在驚慌失措地鬼哭狼嚎，但泊澈還是硬著頭皮先對比了一下作業本才敢把它放上去。

“真是呆瓜一個，麗麗雪到底怎麽想的？怎麽會讓這種笨蛋幫忙？”凱恩嘀嘀咕咕地吐槽，盡管很小聲，但全部都被聽覺敏感的泊澈聽了去。

泊澈回頭用餘光瞥向他，他趾高氣揚的，連毛孔都透著對他的不屑。

“嘁……”泊澈面無表情地哼了一下，他很小心，唯恐凱恩發現他對他的不尊敬。

凱恩用手掌拍拍門，叫道：“放好就趕緊出來！”

“我知道。”泊澈快步退離，走出辦公室的後一秒，凱恩毫不留情把門拉上，連一個可以窺探的縫隙都沒給人留下。

“連老師的名字都不記得？那你送什麽作業？”看著站在眼前的泊澈，凱恩開始批評他。

泊澈盯著腳尖，眼睛一下一下地眨著。

“我只是不認得字……”他老實地說。

“哼……”凱恩冷笑，“只有蠢蛋才會不認得字！”

蠢蛋？

泊澈微瞪眼睛，雙肩微微聳起。

他才不是呢！

眉毛被擰成一條波濤海岸線，泊澈用力呼出一口悶氣，擡起頭，正對凱恩大聲地反斥他：“我才不是蠢蛋！！”

凱恩臉色驟變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得無比震怒，泊澈抓準了時機，拔腿就跑。

“混小子！”凱恩罵罵咧咧的聲音在樓道裏回響，“你給我站住！我今天非要狠狠揍你一頓！”

那得等抓到他才能說這種話。

泊澈在心裏想。

他才不會被抓到呢……只要他跑得夠快，就能把凱恩甩在後面。

自信的笑容從他的嘴角悄悄爬起來，就像無人可知的月色從柳梢頭忽然出現一樣。

忽然，也是意外發生的條件。

“砰——”

泊澈跟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，對方小小的，沒有一點停頓，直接被他給撞翻到地上，甚至還狼狽地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。

“你沒事吧？”泊澈折向那個人跌倒的地方，急急忙忙把她扶起來。

黑色披肩發，是個女孩子。

她悶哼吸了好幾口空氣，前胸後背，屁股大腿都疼得人窒息。

等她昂起頭，漂亮的眼睛裏映入一張擔憂的臉。

“西梅？”泊澈震驚，他沒想到自己撞倒的人會是西梅。

“泊澈？你怎麽在這兒？”西梅渾渾噩噩的，腦袋還有幾分暈眩。

“你還是先回答我，你怎麽樣吧？”泊澈試著拉起她，但她怎麽也站不起來。

西梅甩甩頭：“應該、應該沒什麽事……啊，雪球！！”

瞬間清醒了，那些惱人的胸悶一下子全部都沒有了，西梅把住泊澈的手臂，在四處張望雪球的身影。

“你別著急，我來看。”泊澈安撫著她，也跟著到處搜索。

最後，他們在一處草堆裏看見被栽進半個身子的雪球，它的兩只後腿在半空裏亂蹬，很像一只長了毛的青蛙在泥坑裏掙紮。

“這是怎麽了？”氣喘籲籲的凱恩才剛追上來，額頭熱汗淋漓，已經堆積到睫毛的上面。

西梅看看凱恩，把腦袋垂到泊澈的手臂後面：“凱恩學長……下午好……”

“我不是在跟你問好……”凱恩調整好呼吸，朝兩個人走近，“我是在問發生了什麽？”

他蹲了下來，就在西梅的面前。

泊澈頓了頓，歉意地說：“我不小心撞到了西梅。”

凱恩沒好氣地瞥他：“毛手毛腳的……”

這不可否認，就是他的錯。所以泊澈坦然接受凱恩對他的評價，他關切地盯著西梅，問道：“對不起，西梅，還能站起來嗎？”

“沒關系……泊澈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西梅抿出一個勉強的笑，不是介意泊澈，而是她的身子痛得實在沒辦法控制五官。

“那我先扶你起來，然後再去把雪球帶過來，好嗎？”泊澈提議。

西梅搖搖頭，她望著泊澈，小聲地用商量的語氣說：“你先去……拿雪球，行嗎？”

“好。”泊澈答應得很快。

他起了身，西梅就沒了可以遮掩的東西，整個凱恩現在都在她眼前，清楚得要命。

唔！

西梅瞪大眼睛，臉上的蒼白愈加深厚幾分。

但對方並沒有把威嚴的眼神落在她的雙目上，他垂著頭，不知道在觀察些什麽，只是神情看起來有些認真。

那認真得讓人生畏，西梅不由自主捏緊了裙子，那一團快要成為褶皺的聚集地，無數條像黃土溝壑的彎曲線條由手心向四周擴散。

是好看的鼻尖，這種角度，西梅只能看見這個。

終於，凱恩擡起眸子，把目光從她意外裸露的腳踝上轉移到她驚慌的面頰上。

“你的腳受傷了。”

有些微微紅腫，有很大可能就是扭到了。

“是……是麽？”西梅覺得放在身前的雙手無比礙眼，她垂眸，“沒關系，它……它會自己好的……”

凱恩壓低眉心，慣常的語氣又恢覆了：“在說什麽鬼話？傷筋動骨可不是一般的小傷。”

“那邊的蠢蛋，你過來……”凱恩昂首看向泊澈，他剛拿起雪球，還在一點一點地給它拿掉頭上的枯草和爛葉。

受了委屈，小動物看起來很可憐至極，讓人就是捏著也害怕力氣會傷害到它。

這都要怪他……泊澈自責地想。

凱恩刺耳的聲音和稱呼讓泊澈很不高興，但他還是聽話地跑了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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